去屈原祠,攫取楚辞文化的“酵母”

2022-03-21 15:47 来源:三峡日报

身处“海带江襟,吴头楚尾”的我,得休年假之便,怀着虔诚之心,“飞”往楚辞文化的发祥地。且先不去香溪瞅王昭君美人,不去神农架寻屈原笔下“山鬼”的原型“野人”,往着“上控巴蜀,下引荆襄”之地,过九畹溪,整肃衣冠,径直去伟大诗人屈原的衣胞之地“打卡”。

因葛洲坝水利枢纽工程建设,清烈公祠由屈子故里迁建至凤凰山上,更名“屈原祠”。虽是搬挪了位置,但是,毕竟是从屈原沱原址迁建,建筑风格还是原汁原味,屈原文化依旧原浆原酿。

柑橘林、翠柏园掩映下的屈原祠,依旧制,复古风,枕山面江,好风好水,那豁朗、气场自是不在话下。心怀虔诚,拾级而上。山门为重檐歇山,绿瓦白墙,三面牌楼,六柱绛红。额枋左书“流芳”,右题“孤忠”。《楚辞》的营养喂养了我几十年,今天,我终于来到屈原故里。毕竟司徒生命的原点、终点都交汇于这一点了。

在老家乐平里,出生贵族的屈原仪表俊朗,行廉志洁,且见习稼穑,广泛收集樵夫、渔翁、猎户、巫师、农人、蚕娘的歌谣,“与劳动人民打成一片”,为非虚构创作积累素材,同时为此后浪漫主义创作风格的形成搭建框架。那些方言声韵、家乡风物,在此后的《楚辞》中凸显着浓厚的区域文化色彩,把质朴清新与弘博丽雅放在一只铁釜里,炖得黏黏稠稠。

后来,为抵御入侵楚境的秦军,组建保境安民地方武装。二十岁那年仲春时节,应楚怀王之召离乡入仕。在鄂渚县丞任上,初试锋芒。一别经年,故园和“绿叶素荣,纷其可喜兮”的橘树只在梦里了!

屈原青铜像重三吨,眉宇紧锁,颔首沉思,忧国忧民的“表情包”,似在为修明法度拟定纲领,或吟风弄月字斟句酌之间。雄姿英发,儒雅倜傥,两袖生风,造型动感,尽显孤忠高洁,卓尔不群。我合十作揖,倒头叩拜,希冀“诗祖”不吝赠予一大把赋、比、兴,抑或不计较我的愚钝笨拙,肯出手加持赋能。

过南北碑廊,但见:《天问》浪漫,《湘君》缱绻,《离骚》悲懑,《国殇》凄切,《九歌》缥缈,《渔父》中的对白,其实是正方、反方关于人生观的激烈辩论过招。最终,随波逐流者选择了水平方向顺流“鼓枻而去”,而不肯同流合污之人,则将自己的身子骨作为明矾,清者自清。

屈原墓前,青狮白象,鱼吻翘昆。外石柱敬立“汨水怀沙千古遗恨,归山枕抽万世流芳”楹联。巨大莲花石座之上,红漆古棺悬吊,装盛着屈子的冠带衣履、忠肝义胆。

对着拜台、墓碑的二维码扫描,与楚国存亡休戚相关的屈子人生轨迹便弹出来——

重兵压境,家国病入膏肓!屈原把脉、开方。七窍玲珑心和溢着中草药味儿的处方,被浑然不知疾在腠理、祸及五脏六腑的昏君搓揉,肥袖一荡,如倒药渣一般丢弃。三闾大夫忧心愁悴,被“扫地出门”。

流放,是永无归期的准休假!身处江湖之远,心系庙堂之高的屈原,无奈不在“服务区”,多次“连线”郢都,一直是“盲音”,后来,被靳尚、郑袖干脆拔掉了线头。

临水弄箫,借风吟月,一路吟哦采风,消遣惆怅襟怀。借橘桂蕙芷,发愤以抒怀昭质之心;由众芳芜秽,叹息而掩泣民众之艰。长发披肩,乘虬驾螭,头戴巍峨高冠,身披兰草香服,腰间挎着长铗佩剑,怀揣破了、碎了的报国之心。

后头的路长,前头的路短!屈原试图以香妃斑竹一般清癯的身子骨,为殃及楚国的巨澜拦起坝埂。叶尖焦黄的艾草耷拉着,艾灸不疼失忆、麻木了的君王。蒲棒子的剑直立着,支撑不住眼睑下垂的瞌睡王朝。秦将白起攻破郢都,万念俱灰,唯以死明志,杀身成仁。面朝西北,向着故国,向着家乡,整冠三拜。怀石投水,以身殉国。“一跃冲向万里涛”,涟漪画成密实的同心圆,半径越扩越长。

阿姊女媭听闻噩耗,一边划船,一边哭喊:“我哥哟,回哟嗬。我哥咦,归来兮……”如泣如诉,泪涕坠水。阿姊的泪干了,身子凉了,化作子规鸟,由此诞生了一个凄美的地名——秭归。

凤凰山飓风怒号,西陵峡涌潮悲鸣,楚山楚水抱头痛哭,越发楚楚可怜。随后,山民们手抓糯米撒进水中,祈求鱼类不要伤及贤者的尸体。大家划船打捞,一定要把忠臣接回故里!

林木葱郁,挟风聚气。屈原故里景区周边竹林、橘园布局严谨,幽静雅致。“后皇嘉树,橘徕服兮。受命不迁,生南国兮。”这是橘的宿命,也是橘的使命!《橘颂》作为诗人青年时期的代表作,以细腻笔触,剖析橘树脉络纹理,以树寄情,托物言志,借故土难离喻壮志不移,抒发了“深固难徙,更壹志兮”的初心。

三闾大夫站着的地方便是脊梁,躺下的地方总是上游。屈原死了,所幸《楚辞》还活着,荆楚文化依旧遒枝茂叶。后人每每吟诵《楚辞》一遍,屈原便活过来一回。其实,那一摞竹简活着,屈原怎么会死去呢?屈子那随风长高了的骨,那顺气拔长了的节,那爱国、忠贞、求索、拼搏的精神,矗立成一座不朽的丰碑!

寻觅了“三闾八景”,听罢“灵牛献绳”的传说,在乐平里生态文化旅游区,我选购了两双草鞋带走。在梦魇中,我将楚地草茎编织的鞋竖起来,可作攀登凤凰山的梯,放平了便是荡漾香溪河的舟……

作者:谢爱平